2025，特朗普的斂財之年

撰文：John Cassidy

編譯：Saoirse，Foresight News

隨著唐納德・特朗普重返白宮的周年紀念日愈發臨近，想要跟上他家族趁機斂財的步伐，堪稱一項艱鉅的挑戰。似乎每週都有新的交易或爆料浮出水面。由於特朗普家族及與其關聯的諸多企業均為私營性質，我們無法全面掌握其財務狀況。但通過追蹤企業公告、官方文件以及多家媒體的深入報導，一幅清晰的圖景逐漸顯現：美國第一家庭的斂財規模，在美國歷史上堪稱空前。此前，包括唐納德・尼克松、比利・卡特、亨特・拜登在內的其他總統親屬，也都曾涉足過存疑的商業交易。但就涉及資金規模、地理覆蓋範圍，以及與總統行政行為的直接關聯 —— 尤其是特朗普試圖將美國打造成「世界加密貨幣之都」的舉措而言，「特朗普集團」的這一任期，絕對是史無前例的。

前期布局

時間線要追溯到 2024 年 9 月，也就是總統大選前的兩個月。當時，特朗普宣布其家族將與老友、房地產開發商史蒂夫・維特科夫的家族，以及兩位名不見經傳的互聯網創業者扎卡里・福克曼、蔡斯・赫羅合作，成立一家新的加密貨幣公司 —— World Liberty Financial，他的三個兒子埃里克、小唐納德、巴倫均會參與其中。特朗普在社交媒體上表示：「加密貨幣是我們必須要做的事，不管願不願意，我都得推進。」到了 10 月，他顯然已打消了對向支持者推銷價值存疑的數字資產的顧慮。在為 World Liberty Financial 代幣銷售活動撰寫的宣傳文案中，他宣稱：「這是你助力塑造金融未來的機會。」

據路透社報導，World Liberty Financial 每通過代幣銷售籌集 1 美元，特朗普家族就能分得 70 美分。加密貨幣媒體稱，該代幣初期需求疲軟，卻吸引到一位重要買家：波場加密貨幣平台創始人、華裔億萬富翁孫宇晨，他投資了 3000 萬美元。彼時，美國 SEC 正以欺詐及其他違規行為起訴孫宇晨及其公司，而孫宇晨對此予以否認。在宣布投資的推特中，孫宇晨寫道：「波場致力於讓美國再次偉大，引領創新。讓我們行動起來！」

特朗普贏得大選後，延續了第一任期的做法：拒絕剝離旗下企業，僅將其納入一個可撤銷信託基金。儘管該信託由長子埃里克與小唐納德管理，但特朗普仍是特朗普集團的實際所有者。潛在的利益衝突顯而易見：若這位連任總統推行的政策或採取的行動使其家族企業受益，他及家人便能從中獲取經濟利益。

大選結束後，小唐納德還進一步擴大了商業版圖 —— 加入了風險投資基金「1789」。該基金由兩位保守派金融家奧米德・馬利克、查爾斯・巴斯克，以及保守派對沖基金女繼承人麗貝卡・默瑟共同創立。據《紐約郵報》報導，「1789」已從中東主權財富基金籌集到巨額資金。基金早期投資集中在保守派媒體領域（包括塔克・卡爾森旗下公司），而到小唐納德加入時，投資範圍已拓展至消費品、國防、科技等其他行業。

2025 年 1 月 17 日，也就是特朗普第二次就職典禮的三天前，他再次進軍加密貨幣領域，推出了一款新的 Meme 幣——MELANIA。與賦予持有者公司相關治理權的 World Liberty 不同，這兩款代幣僅為 Meme 幣：TRUMP 目前是全球最熱門的數字 Meme 幣，這僅僅是個開始。

大肆斂財

特朗普重返白宮後，全球各方勢力都急於與其建立良好關係，相關動態接踵而至，其中不少都涉及加密貨幣、外國資金，或二者皆有。他上任後的首批舉措之一，便是下令各部門梳理影響數字資產行業的法規，並提出「廢除或修改」的建議。2 月，換了新領導層的 SEC 請求法院暫停對孫宇晨的訴訟 —— 此時孫宇晨對 World Liberty Financial 的持股已增至 7500 萬美元。

3 月，特朗普在白宮主持了一場加密貨幣峰會（由「加密貨幣沙皇」、矽谷風險投資家戴維・薩克斯組織），並宣布計劃建立美國「戰略比特幣儲備」。同月下旬，埃里克與小唐納德將前一個月剛成立的公司，與加拿大比特幣礦業企業 Hut 8 合併，入股新公司 American Bitcoin。據《華爾街日報》報導，該公司目標是成為全球最大的比特幣礦企，並建立自有比特幣儲備。

同年春季，特朗普兄弟還在其他領域拓展業務，尤其聚焦波斯灣地區。4 月，沙特旗下房地產開發商 Dar Global 宣布，計劃在迪拜開設特朗普酒店，並在鄰國卡塔爾打造特朗普高爾夫度假村 —— 該公司此前已與特朗普家族在中東合作開展多個特朗普品牌項目，埃里克・特朗普還親赴海灣地區出席了相關發布會。

在本土，小唐納德則出席了自己另一項商業投資的發布會：高端華盛頓俱樂部 Executive Branch 的啟動儀式。據悉，該俱樂部會員入會費高達 50 萬美元。新聞報導顯示，小唐納德是俱樂部所有者之一，其他所有者還包括他在「1789」基金的合作夥伴馬利克、巴斯克，以及史蒂夫・維特科夫的兩個兒子扎克、亞歷克斯（二人同為 World Liberty Financial 聯合創始人）。美國 CNBC 稱，出席俱樂部啟動儀式的嘉賓包括國務卿馬可・盧比奧、司法部長帕姆・邦迪、SEC 主席保羅・阿特金斯，以及聯邦通信委員會主席布倫丹・卡爾。

加密貨幣及爭取外國投資者，仍是特朗普家族斂財策略的核心。路透社 10 月發布的一篇關於其「全球加密貨幣提款機」的深度報導顯示，5 月埃里克・特朗普在迪拜出席加密貨幣會議時，曾向潛在投資者推介 World Liberty Financial，其中包括在英國因涉嫌洗錢被捕的華裔商人周谷仁（Guren Bobby Zhou）—— 周谷仁否認所有指控，且尚未被定罪。路透社還指出，此後一家與周谷仁相關的阿聯酋公司，購買了價值 1 億美元的 World Liberty Financial 代幣 WLFI 。顯然，此類外國投資並非個例：路透社的分析顯示，超三分之二的 WLFI 代幣購買，來自可能與海外買家關聯的數字錢包。

特朗普還從官方「饋贈」中獲利。美國憲法明確規定，包括總統在內的聯邦官員，未經國會同意不得接受外國政府的禮物。但 2 月，一直抱怨新「空軍一號」建造進度緩慢的特朗普，前往棕櫚灘國際機場，考察了卡塔爾政府擁有的一架豪華波音 747。5 月，在啟程前往卡塔爾、阿聯酋、沙特訪問的前幾天，特朗普在社交媒體上宣布，五角大樓將接受卡塔爾王室贈送的這架波音 747，作為「免費禮物」替代現有「空軍一號」。白宮新聞秘書卡羅琳・萊維特在聲明中稱：「接受外國政府禮物完全符合所有適用法律，特朗普政府致力於保持完全透明。」

另一筆涉及海灣國家且讓特朗普家族受益的交易，關注度相對較低：阿聯酋政府控制的投資基金 MGX，向全球最大加密貨幣交易所幣安投資 20 億美元，且使用 World Liberty Financial 發行的穩定幣完成支付。穩定幣據稱是一種更安全的加密貨幣，由美元等其他資產儲備背書，本質上為加密貨幣領域的交易提供了一種無需擔心價格劇烈波動的方式。

毫不誇張地說，MGX 與幣安的這筆交易背景頗為蹊蹺。去年，幣安創始人、華裔加拿大加密貨幣億萬富翁趙長鵬（CZ），因旗下加密貨幣交易所未能有效執行反洗錢程序認罪，在美國聯邦監獄服刑 4 個月。今年 3 月，《華爾街日報》報導稱趙長鵬正尋求總統赦免。同月，World Liberty Financial 宣布將發行自有穩定幣 USD1—— 而 MGX 與幣安的交易中使用這款新穩定幣，徹底改變了其市場地位。《華爾街日報》指出：「這筆交易使該加密貨幣的流通量激增 15 倍，一夜之間成為全球最大穩定幣之一。」同時，World Liberty Financial 帳戶因此入帳 20 億美元，這些資金可用於投資國債等資產 —— 據彭博社估算，每年可產生 8000 萬美元收益，且直接流入特朗普家族企業。

為何幣安與 MGX 會選擇使用 USD1 這種基本未經市場檢驗的穩定幣？MGX 對《福布斯》雜誌表示，各方選擇這款新穩定幣，是因為其「由美國獨立託管機構管理，且資產儲備置於經外部審計的託管帳戶中」。但外界更傾向於一種更現實的解釋：趙長鵬為尋求赦免，而阿聯酋則希望討好能給予其寶貴政策優惠的美國政府。《紐約時報》在對該交易的詳細復盤指出，交易完成兩週後，白宮便允許阿聯酋進口數十萬枚此前受美國出口限制的先進計算機晶片。

夏季通常是商業活動的淡季，但今年對特朗普家族而言並非如此。7 月，在政府的推動下，國會通過了《GENIUS 法案》，為穩定幣建立了監管框架 —— 但這並未消除部分人士的擔憂，他們認為將加密貨幣納入主流金融體系可能存在風險。同月，特朗普媒體與技術公司宣布，已購買價值約 20 億美元的比特幣及其他相關證券，效仿邁克爾・塞勒旗下的微策略公司（Strategy），從社交媒體業務轉型為「比特幣財庫」公司。該消息發布後，該公司股價應聲上漲 —— 此前其股價自年初起已大幅下跌。8 月，特朗普家族對 World Liberty Financial 展開財務操作：投資一家小型上市公司，隨後該公司發行 7.5 億美元股票，用於購買 WLFI 代幣。《華爾街日報》的一篇文章指出：「這種買賣雙方為同一主體、交易自有產品的循環交易，在加密貨幣領域比傳統金融領域更為常見。」9 月初，部分 WLFI 代幣開始在加密貨幣交易所上市交易；兩天後，埃里克與小唐納德持股的 American Bitcoin 在納斯達克上市，股價立即上漲。彭博社報導稱，這些操作讓特朗普家族「賺得約 13 億美元」。

秋季，相關交易與爭議仍在持續。10 月，特朗普赦免了趙長鵬，引發輿論嘩然，但他聲稱自己並不認識這位加密貨幣企業家，並補充稱赦免是「應許多正直人士的請求」。11 月，眾議院司法委員會的民主黨人發布一份工作人員報告，稱特朗普「利用職權使自己成為加密貨幣億萬富翁，為欺詐者、騙子及其他網路罪犯提供廣泛保護 —— 而這些人則向總統及其家族支付數百萬美元『貢金』」。針對這份報告，白宮新聞秘書萊維特在聲明中回應：「總統及其家族從未、也絕不會涉及利益衝突。政府通過行政行動、支持《GENIUS 法案》等合理政策，推動創新與經濟機遇，正兌現『讓美國成為世界加密貨幣之都』的承諾。」

總體收支

關於特朗普家族的總體斂財數額，存在多種統計。路透社估算，今年上半年，該家族通過加密貨幣銷售獲利約 8 億美元；《金融時報》則指出，截至 2025 年 10 月的 12 個月內，其斂財總額超 10 億美元。若將非加密貨幣業務收益（授權協議、禮物、特殊媒體交易、法律和解金等）計入，與民主黨關係密切的智庫「美國進步中心」估算，自特朗普連任以來，其家族「總獲利」達 18 億美元。從更長期來看，我的同事戴維・柯克帕特里克估算，自 2016 年至今，特朗普從總統職位相關業務中獲利達 34 億美元。

需注意的是，這些數字均指現金收入，未包含特朗普及其家族的帳面財富增值 —— 尤其是通過持有 World Liberty Financial 及其他加密貨幣企業股份獲得的增值。9 月，WLFI 代幣開始在加密貨幣交易所交易後，有統計顯示該家族的加密貨幣財富帳面價值已達 50 億美元甚至更高。

然而，過去幾個月裡，幾乎所有加密貨幣資產（包括特朗普家族相關資產）的市值都大幅下跌：TRUMP Meme 幣價值下跌約 80%，MELANIA Meme 幣更是暴跌 98.5%；特朗普媒體與技術公司的股票（從財務角度看，該公司如今基本是比特幣收購工具）年初至今下跌近 70%，自大規模增持加密貨幣以來下跌近 40%；World Liberty Financial 是私營企業，無公開交易股票，但其 WLFI 代幣價值自 9 月初以來已下跌超三分之一；與埃里克・特朗普相關的 American Bitcoin 股價同期下跌超 75%。

對特朗普家族及其商業夥伴而言，此次市場暴跌是他們「全押加密貨幣」策略的慘痛後果。未來，他們的前景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比特幣及其他加密貨幣的走勢。但即便經歷近期暴跌，特朗普家族的數字資產帳面價值仍有數十億美元；即便明天加密貨幣市場歸零，該家族仍保有自特朗普重返白宮以來已收入囊中的現金 —— 而且未來仍有進一步斂財的可能。

本月初，《金融時報》報導稱，拜登政府 2022 年成立的「五角大樓戰略資本辦公室」（旨在資助具有國家安全應用價值的新技術研發），向一家與小唐納德有關聯的稀土初創企業 Vulcan Earth 提供了 6.2 億美元貸款。該公司近期獲得了「1789」基金（小唐納德是該基金合夥人）的投資。小唐納德的發言人對《金融時報》表示，他未參與該公司與政府的交易；五角大樓、商務部官員及 Vulcan Earth 首席執行官也均持相同說法。

儘管如此，這筆貸款仍引發質疑。《金融時報》的報導指出：「今年，『1789』基金投資組合中的至少 4 家公司獲得了特朗普政府的合同，總額達 7.35 億美元。」從一個角度看，這或許表明「1789」基金採取了明智的商業策略 —— 使其投資與特朗普政府五角大樓的新優先事項保持一致；但從另一個角度看，這更像是特朗普家族的又一輪斂財。當本屆政府的公共事務與私人利益交織到如此程度時，真相已難以分辨。